第81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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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1章
符瑤從未見過許雲知這個樣子。小心翼翼地詢問，又不安地表達著自己的想法。
明明不久之前，她們可以隨時表達想念，隨時做最親密的事情，許雲知不會這樣畏畏縮縮，用最悲觀的態度看待她們之間的關系。
符瑤心裏瞬間酸得厲害，連呼吸都覺得疼。
她從未試著放下這段感情，害怕的情緒也並不堅定。
許雲知有的感情符瑤都有，只是分別仍在她可以承受的範圍內，她不願意給自己找藉口，一丁點想要放棄的念頭都不能有。
這段時間，符瑤想明白了一個問題，她的身份就是她的軟肋。
她和許雲知的身份從一開始便不對等，從前沒有這麼強烈的感覺，是因為許雲知從不會因為這個看輕她。
但其他人可沒有許雲知這麼開明的想法，他們只會把符瑤當做討好許雲知的手段。
任何的誇獎、示好，都基於她和許雲知的關系。
所有人都認為，是她高攀了許雲知。
比起許雲知，符瑤只是一個不出名的導演；比起許家，符瑤家裏簡直一團亂，從一開始，她就根本沒有適應在這個圈子裏生存的方式。
符瑤不會只為了保住“許雲知太太”這個名頭，就刻意諂媚討好任何人。
所以她不接受樓青蓮不合理的要求，或許從那時候起，樓青蓮心中就埋下了對她不滿的種子。
符瑤並不後悔這樣做，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氣：“我也很想你，雲知。我會盡快的，等事情都結束，我會回到你身邊的，我保證。所以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，等著我回去。”
她把一切都壓在了教授的電影上，電影的制作周期很長，所以現在給不出一個確切的時間。
漫無目的地苦等，許雲知煎熬，她又何嘗不是？
許雲知輕輕“嗯”了一聲：“我會等你。”
“但你也要答應我，要經常和我說話，讓我知道你還想念我，好嗎？”
符瑤忍下滿心酸澀，重重點頭：“好。”
“你的侄女是不是還在等你？去吧，別讓小朋友等著急了。”許雲知站直身子，身上頹然的氣息被重新隱藏起來，“之後有空了，我再來找你。”
現在她沒辦法完全放下心來交談，不安始終圍繞著她，她不知道符瑤是不是也有同樣的心情。
她並不信任符瑤說的，她會回來。
許雲知明白這種缺乏信任的思想不應該出現在符瑤身上，可她就是止不住多疑，偏執地相信，只要符瑤完全脫離她的視線，就再也不會回來了。
自從那天發病後，她就會時常陷入這樣的狀態。
大腦終止思考，懷疑身邊的所有人，固執地認為他們都很無恥，找遍了藉口只為逃離自己身邊。
許雲知掛斷電話，開了病房門進去，就看到奶奶正喝著一杯濃到發黑的茶水，應該是趁自己不在偷偷泡的。
許雲知神色微變：“不是不舒服嗎？還喝茶？”
老太太特別喜歡喝濃茶，醫生明確說過她心臟不好，喝茶容易心悸、胸悶，對她的病情不利。
奶奶瞥了她一眼，不當回事地說：“我又不難受。”
“那也不能喝。”許雲知把水杯從她手裏搶過來，換了杯白水給她。
其實她早就發現奶奶是裝病了，畢竟還沒見過哪個人難受還像這麼生龍活虎的。
家裏的氛圍讓她感到窒息，而奶奶面對這樣的情況只會更久，恐怕早就厭倦了，想逃出來清靜清靜也是應該的。
況且自從符瑤把藥物檢測報告拿給奶奶看後，就算符瑤什麼都不說，奶奶也明白，這個家裏真正需要提防的人是誰。
意識到樓青蓮的野心後，奶奶感到有些驚訝，卻又覺得這事在情理之中。一個能對親生女兒都那麼狠心的人，還指望她能幹出什麼道德的事？
只是如果貿然動樓青蓮，她被逼急了咬上來，最後鬧個兩敗俱傷，還不知道誰會得利。
有了許南封的前車之鑒，現在的許家經不起一點風浪，所以怎麼處理樓青蓮，還要從長計議。
“你這孩子，這麼死強，瑤瑤能受得了你嗎？”許奶奶嘀嘀咕咕的表示不滿。
她並不知道兩人已經離婚的事，只當符瑤真的如她所說，在忙。
“這是兩回事。”
許奶奶不服氣：“什麼兩回事？這就是一回事。我跟沒跟你說過，對待家裏人的態度，要和對待公司裏的人不一樣？”
許雲知無奈：“您的原話是，讓我不要用對待公司下屬的那一套對符瑤，我一直都有照辦。”
“行，我說不過你。”許奶奶跟她置氣，蓋好被子要睡覺，許雲知又在一邊坐下，再次陷入沈默。
奶奶剛躺下沒多久，樓青蓮就敲門進來，滿臉擔憂地問：“媽，你感覺怎麼樣，好點沒？”
她手裏還拎著一個飯盒，放在桌上：“怕你們餓，給你們帶了點夜宵。”
此時此刻，她又像個賢慧的媳婦，但笑容在明亮的病房裏卻總像蒙了一層灰，並不真切。
許奶奶不理她的關心，直接問許雲知：“你餓嗎？”
“不餓。”
許奶奶這才看向樓青蓮：“我們都不餓，你拿回去吧。”
這家夥都知道在藥裏加料，誰知道會不會在飯裏下毒？現在她對樓青蓮的信任值是負數。
見兩人並不買帳，樓青蓮也只好作罷，坐下來，說她來醫院是怕祖孫兩個待著悶，來陪她們聊聊天。
許雲知靠在椅子上，冷冷看著她，並不回應。
樓青蓮註意到她的表情，笑了下：“怎麼了這是，大過年的這麼不開心？”
許雲知想，自己開心不起來，不都是拜她所賜嗎？
可她忍下了，說：“沒有不開心。”
“是嗎？我還以為你因為瑤瑤的事情一直情緒低落，會想不開呢。”樓青蓮意有所指。許雲知立馬警覺起來，目光銳利盯著她：“和她有什麼關系？”
“沒有就沒有吧，你能想的開最好。”好在樓青蓮沒有咄咄逼人，又輕巧地將話題揭了過去。
許雲知仍心有餘悸，不安地看向奶奶。要是被奶奶知道她和符瑤離婚的事，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。
她現在的處境很被動，樓青蓮作為她最親近的人之一，知道的事、能接觸到的人太多，想要摧毀她現在擁有的一切簡直易如反掌。
此時，許雲知才完全感受到了符瑤那時的無措，她從沒想過，符瑤和她在一起，會變得這麼辛苦。
她擱在腿上的手緊緊攥著，幾乎感受不到時間流逝。
不知過了多久，沒人搭理她的獨角戲，樓青蓮終於感到無聊，打算回家睡覺，許雲知跟在她身後開門出去。
“有事找我？”樓青蓮走了不遠就停下，雙手環胸，對她跟上來的行為並不意外，“別擔心。在我這裏，任何事情都是明碼標價的，只要你沒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，你和符瑤離婚的事，我會替你保密。”
反正老太太也活不了多久，到時候整個許家她無需再受任何人制衡，她會再給許雲知物色一個聽話的聯姻物件。
她得意地看著許雲知。
仗著老太太的偏愛，這孩子不聽自己話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，現在吃了教訓，總算變得收斂。
“我是你媽媽，不會害你的。”
或許是樓青蓮自欺欺人的話聽了太多，許雲知只是一臉平靜望著她：“年後我打算出國接受治療。”
樓青蓮詫異：“怎麼了？治什麼？”
“我的病，前陣子發作得很厲害，換了好幾種藥都控制不住。呂醫生也說，我的情況很糟，必須接受治療。”在自己身體狀況上，許雲知沒必要撒謊，她把自己離職後的打算說了，“希望我離開公司後，你可以接手，暫時幫忙管理公司的事務。”
聽到這，樓青蓮的眸子沈了沈，意味深長地看著許雲知：“之前你不是很介意別人插手公司的事務，凡事都要親力親為嗎？”
她知道，許雲知對她一直有防備，所以才很抗拒讓她接觸公司的事務。
現在忽然轉性，讓人不得不多留一個心眼。
“突然讓我接手公司，我會很懷疑你的動機。我的好女兒，你該不是想算計媽媽吧？”
樓青蓮陰險地算計著別人，同時又嚴密的防備著身邊本該親近的人，她精明的可怕，但這也在許雲知的預料之中。
她沒有辯解，只是垂眸：“我累了，想休息一下。”
“真是稀奇。”樓青蓮嘴角勾起一抹戲謔，“你居然信任我？”
“除了你，我還有別的選擇嗎？”
樓青蓮仔細想了想，似乎還真沒有。
許雲朗在語言學校被二十四小時監管著，而且本來就沒有她姐姐那樣的才能，進了公司也沒人信服；許北江能力是強，但本質上，他和自己是競爭關系，再加上她丈夫許航東是個經商的草包，又一早甩手不幹，剩下的最適合的人選，也只剩自己了。
“既然你這麼信任我，我還得好好幹，不能辜負你的好意。”樓青蓮擡手要碰她，卻被許雲知躲開了，她倒也不生氣，唇角微微勾了勾，“當然，我還是勸你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。有些人，已經是過去式了，就把她忘了吧。”
過去式嗎？
許雲知看著她的身影漸遠，嘴角微揚，忽然冷冷笑了一聲。
會被她忘記的，永遠是消失的人。
==
年後覆工，公司能奇跡般的起死回生，符瑤功不可沒。
那些從前看不慣符瑤的人慢慢閉了嘴，只是暗地裏還有不少人因為符光海的事編排她，但比起從前收斂不少。
其實符瑤壓根不在意他們說了什麼，她做這些不是為了討好誰，而是為了讓自己沒有後顧之憂。
她想要自己看起來配得上許雲知，想要彌補她們之間的差距。
轉眼到了月底，她和許雲知還是沒有見過面。
樓青蓮計畫的那麼縝密，把所有和自己有關的人都扯進了這件事情當中，她不可能想不到派人監視自己的動向。
那天去脈生門口見許雲知，已經是十分冒險的舉動了，好在樓青蓮像是沒發現，又或是並不在意，總之沒有再找麻煩，這讓符瑤松了口氣，同時又心有餘悸。
下一次不一定會這麼幸運，她不敢賭這種渺小的可能性。
不過她還是有好好聽許雲知的話，每晚都會給她打電話，偶爾還會撒嬌似的抱怨一下她的工作太忙，許雲知會靜靜聽著她發牢騷。
符瑤和許雲知說了要去美國拍攝的打算，許雲知在聽到她要在國外待一整年的時候，語氣變得不對勁起來。
“我以為你說的等事情結束，是等公司的情況好轉。”許雲知著急地承諾，“我能把國內的一切都處理好，不管是樓青蓮還是任何人，以後都不會再有人能威脅到你，我們可以繼續以前的生活。”
她的聲音發顫，符瑤聽出來了，卻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樣。
符瑤只好耐心地解釋：“這一次我能依靠你，但我的身份永遠是我的軟肋。這次的問題由你解決，那下次呢？未來很長，不知道會不會遇到更難纏的人，我不能總依靠你。”
“依靠我不好嗎？還是說……我哪裏做得不好，你覺得我給不了你要的？”許雲知的語氣忽然變得激動起來，“你要告訴我，我會改的。況且，除了我你還要依靠誰呢？”
她坐在一片漆黑的房間裏，別墅裏的貓一早全都送去了救助中心。
孤獨感將她包圍，這本該是她最熟悉的感覺，此刻卻像針紮一樣刺激著她的神經。
她討厭這樣的感覺。
“雲知，你冷靜一點。”符瑤也變得無措起來，“我不是這個意思，我只是想靠自己的努力，離你近一點。”
“你不需要多努力、多辛苦地去做那些不想做的事。只要你需要，我可以隨時為你放棄任何事，這樣還不夠嗎？”
“你不可以。許雲知。”符瑤語氣變得嚴肅，“我不希望你為了我放棄任何你應得的，這樣的感情對我來說太沈重了。”
這樣的話，她更會覺得，她能給許雲知帶去的只有不幸。
“沈重？為什麼會覺得沈重？我的感情就這麼難以接受嗎？”許雲知的聲音變得痛苦起來，“符瑤，你不能離開我兩次，不能離我越來越遠。”
她早該猜到的，符瑤在騙她，離開了，就不會再回來。
現在，符瑤也開始害怕自己，開始遠離自己了。
符瑤知道她現在的狀態又不正常了，偏執地只想要自己待在她身邊，可要是答應了，她又會當真。
這是一早決定好的事，她不能給許雲知虛假的希冀。
於是只能一遍遍重覆著“我會回來的”這樣的承諾，語氣從最開始的溫和，漸漸變得像是器械般冰冷。
話語變得無力，符瑤也沒力氣再說下去。
歡喜或是悲傷，都漸漸感受不到了。
到了最後，只聽到許雲知問：“為什麼你連騙都不肯騙我一下？”
“我做不到騙你，從前是，現在也是。”符瑤語氣裏透著疲憊，“雲知，如果有一天你處在我的位置上，也會明白我為什麼要這麼做的。我不能帶著一堆麻煩待在你身邊，牽連到你的時候，我會感到愧疚。可當我有能力解決這一切，我對你的感情裏便不再會有愧疚，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的愛。”
她恍然想起，這樣的對話從前似乎也出現過，那個時候的許雲知輕易就接受了這樣的解釋。
這讓符瑤篤定，許雲知是需要她純粹的喜歡和愛的。
只是這一回，許雲知註定要讓她失望了。
“如果我是你，知道了接下來要發生的事，就不會走了。”許雲知忽然自嘲地笑了下，“我找到符光海了，想見他嗎？”
猛然間，符瑤心底最堅固的那部被撕裂了一個大口子，變得鮮血淋漓。
她唯獨沒想過，許雲知會威脅她。
她這樣，和樓青蓮又有什麼區別呢？
【作者有話說】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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符瑤心裏瞬間酸得厲害，連呼吸都覺得疼。
她從未試著放下這段感情，害怕的情緒也並不堅定。
許雲知有的感情符瑤都有，只是分別仍在她可以承受的範圍內，她不願意給自己找藉口，一丁點想要放棄的念頭都不能有。
這段時間，符瑤想明白了一個問題，她的身份就是她的軟肋。
她和許雲知的身份從一開始便不對等，從前沒有這麼強烈的感覺，是因為許雲知從不會因為這個看輕她。
但其他人可沒有許雲知這麼開明的想法，他們只會把符瑤當做討好許雲知的手段。
任何的誇獎、示好，都基於她和許雲知的關系。
所有人都認為，是她高攀了許雲知。
比起許雲知，符瑤只是一個不出名的導演；比起許家，符瑤家裏簡直一團亂，從一開始，她就根本沒有適應在這個圈子裏生存的方式。
符瑤不會只為了保住“許雲知太太”這個名頭，就刻意諂媚討好任何人。
所以她不接受樓青蓮不合理的要求，或許從那時候起，樓青蓮心中就埋下了對她不滿的種子。
符瑤並不後悔這樣做，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氣：“我也很想你，雲知。我會盡快的，等事情都結束，我會回到你身邊的，我保證。所以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，等著我回去。”
她把一切都壓在了教授的電影上，電影的制作周期很長，所以現在給不出一個確切的時間。
漫無目的地苦等，許雲知煎熬，她又何嘗不是？
許雲知輕輕“嗯”了一聲：“我會等你。”
“但你也要答應我，要經常和我說話，讓我知道你還想念我，好嗎？”
符瑤忍下滿心酸澀，重重點頭：“好。”
“你的侄女是不是還在等你？去吧，別讓小朋友等著急了。”許雲知站直身子，身上頹然的氣息被重新隱藏起來，“之後有空了，我再來找你。”
現在她沒辦法完全放下心來交談，不安始終圍繞著她，她不知道符瑤是不是也有同樣的心情。
她並不信任符瑤說的，她會回來。
許雲知明白這種缺乏信任的思想不應該出現在符瑤身上，可她就是止不住多疑，偏執地相信，只要符瑤完全脫離她的視線，就再也不會回來了。
自從那天發病後，她就會時常陷入這樣的狀態。
大腦終止思考，懷疑身邊的所有人，固執地認為他們都很無恥，找遍了藉口只為逃離自己身邊。
許雲知掛斷電話，開了病房門進去，就看到奶奶正喝著一杯濃到發黑的茶水，應該是趁自己不在偷偷泡的。
許雲知神色微變：“不是不舒服嗎？還喝茶？”
老太太特別喜歡喝濃茶，醫生明確說過她心臟不好，喝茶容易心悸、胸悶，對她的病情不利。
奶奶瞥了她一眼，不當回事地說：“我又不難受。”
“那也不能喝。”許雲知把水杯從她手裏搶過來，換了杯白水給她。
其實她早就發現奶奶是裝病了，畢竟還沒見過哪個人難受還像這麼生龍活虎的。
家裏的氛圍讓她感到窒息，而奶奶面對這樣的情況只會更久，恐怕早就厭倦了，想逃出來清靜清靜也是應該的。
況且自從符瑤把藥物檢測報告拿給奶奶看後，就算符瑤什麼都不說，奶奶也明白，這個家裏真正需要提防的人是誰。
意識到樓青蓮的野心後，奶奶感到有些驚訝，卻又覺得這事在情理之中。一個能對親生女兒都那麼狠心的人，還指望她能幹出什麼道德的事？
只是如果貿然動樓青蓮，她被逼急了咬上來，最後鬧個兩敗俱傷，還不知道誰會得利。
有了許南封的前車之鑒，現在的許家經不起一點風浪，所以怎麼處理樓青蓮，還要從長計議。
“你這孩子，這麼死強，瑤瑤能受得了你嗎？”許奶奶嘀嘀咕咕的表示不滿。
她並不知道兩人已經離婚的事，只當符瑤真的如她所說，在忙。
“這是兩回事。”
許奶奶不服氣：“什麼兩回事？這就是一回事。我跟沒跟你說過，對待家裏人的態度，要和對待公司裏的人不一樣？”
許雲知無奈：“您的原話是，讓我不要用對待公司下屬的那一套對符瑤，我一直都有照辦。”
“行，我說不過你。”許奶奶跟她置氣，蓋好被子要睡覺，許雲知又在一邊坐下，再次陷入沈默。
奶奶剛躺下沒多久，樓青蓮就敲門進來，滿臉擔憂地問：“媽，你感覺怎麼樣，好點沒？”
她手裏還拎著一個飯盒，放在桌上：“怕你們餓，給你們帶了點夜宵。”
此時此刻，她又像個賢慧的媳婦，但笑容在明亮的病房裏卻總像蒙了一層灰，並不真切。
許奶奶不理她的關心，直接問許雲知：“你餓嗎？”
“不餓。”
許奶奶這才看向樓青蓮：“我們都不餓，你拿回去吧。”
這家夥都知道在藥裏加料，誰知道會不會在飯裏下毒？現在她對樓青蓮的信任值是負數。
見兩人並不買帳，樓青蓮也只好作罷，坐下來，說她來醫院是怕祖孫兩個待著悶，來陪她們聊聊天。
許雲知靠在椅子上，冷冷看著她，並不回應。
樓青蓮註意到她的表情，笑了下：“怎麼了這是，大過年的這麼不開心？”
許雲知想，自己開心不起來，不都是拜她所賜嗎？
可她忍下了，說：“沒有不開心。”
“是嗎？我還以為你因為瑤瑤的事情一直情緒低落，會想不開呢。”樓青蓮意有所指。許雲知立馬警覺起來，目光銳利盯著她：“和她有什麼關系？”
“沒有就沒有吧，你能想的開最好。”好在樓青蓮沒有咄咄逼人，又輕巧地將話題揭了過去。
許雲知仍心有餘悸，不安地看向奶奶。要是被奶奶知道她和符瑤離婚的事，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。
她現在的處境很被動，樓青蓮作為她最親近的人之一，知道的事、能接觸到的人太多，想要摧毀她現在擁有的一切簡直易如反掌。
此時，許雲知才完全感受到了符瑤那時的無措，她從沒想過，符瑤和她在一起，會變得這麼辛苦。
她擱在腿上的手緊緊攥著，幾乎感受不到時間流逝。
不知過了多久，沒人搭理她的獨角戲，樓青蓮終於感到無聊，打算回家睡覺，許雲知跟在她身後開門出去。
“有事找我？”樓青蓮走了不遠就停下，雙手環胸，對她跟上來的行為並不意外，“別擔心。在我這裏，任何事情都是明碼標價的，只要你沒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，你和符瑤離婚的事，我會替你保密。”
反正老太太也活不了多久，到時候整個許家她無需再受任何人制衡，她會再給許雲知物色一個聽話的聯姻物件。
她得意地看著許雲知。
仗著老太太的偏愛，這孩子不聽自己話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，現在吃了教訓，總算變得收斂。
“我是你媽媽，不會害你的。”
或許是樓青蓮自欺欺人的話聽了太多，許雲知只是一臉平靜望著她：“年後我打算出國接受治療。”
樓青蓮詫異：“怎麼了？治什麼？”
“我的病，前陣子發作得很厲害，換了好幾種藥都控制不住。呂醫生也說，我的情況很糟，必須接受治療。”在自己身體狀況上，許雲知沒必要撒謊，她把自己離職後的打算說了，“希望我離開公司後，你可以接手，暫時幫忙管理公司的事務。”
聽到這，樓青蓮的眸子沈了沈，意味深長地看著許雲知：“之前你不是很介意別人插手公司的事務，凡事都要親力親為嗎？”
她知道，許雲知對她一直有防備，所以才很抗拒讓她接觸公司的事務。
現在忽然轉性，讓人不得不多留一個心眼。
“突然讓我接手公司，我會很懷疑你的動機。我的好女兒，你該不是想算計媽媽吧？”
樓青蓮陰險地算計著別人，同時又嚴密的防備著身邊本該親近的人，她精明的可怕，但這也在許雲知的預料之中。
她沒有辯解，只是垂眸：“我累了，想休息一下。”
“真是稀奇。”樓青蓮嘴角勾起一抹戲謔，“你居然信任我？”
“除了你，我還有別的選擇嗎？”
樓青蓮仔細想了想，似乎還真沒有。
許雲朗在語言學校被二十四小時監管著，而且本來就沒有她姐姐那樣的才能，進了公司也沒人信服；許北江能力是強，但本質上，他和自己是競爭關系，再加上她丈夫許航東是個經商的草包，又一早甩手不幹，剩下的最適合的人選，也只剩自己了。
“既然你這麼信任我，我還得好好幹，不能辜負你的好意。”樓青蓮擡手要碰她，卻被許雲知躲開了，她倒也不生氣，唇角微微勾了勾，“當然，我還是勸你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。有些人，已經是過去式了，就把她忘了吧。”
過去式嗎？
許雲知看著她的身影漸遠，嘴角微揚，忽然冷冷笑了一聲。
會被她忘記的，永遠是消失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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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後覆工，公司能奇跡般的起死回生，符瑤功不可沒。
那些從前看不慣符瑤的人慢慢閉了嘴，只是暗地裏還有不少人因為符光海的事編排她，但比起從前收斂不少。
其實符瑤壓根不在意他們說了什麼，她做這些不是為了討好誰，而是為了讓自己沒有後顧之憂。
她想要自己看起來配得上許雲知，想要彌補她們之間的差距。
轉眼到了月底，她和許雲知還是沒有見過面。
樓青蓮計畫的那麼縝密，把所有和自己有關的人都扯進了這件事情當中，她不可能想不到派人監視自己的動向。
那天去脈生門口見許雲知，已經是十分冒險的舉動了，好在樓青蓮像是沒發現，又或是並不在意，總之沒有再找麻煩，這讓符瑤松了口氣，同時又心有餘悸。
下一次不一定會這麼幸運，她不敢賭這種渺小的可能性。
不過她還是有好好聽許雲知的話，每晚都會給她打電話，偶爾還會撒嬌似的抱怨一下她的工作太忙，許雲知會靜靜聽著她發牢騷。
符瑤和許雲知說了要去美國拍攝的打算，許雲知在聽到她要在國外待一整年的時候，語氣變得不對勁起來。
“我以為你說的等事情結束，是等公司的情況好轉。”許雲知著急地承諾，“我能把國內的一切都處理好，不管是樓青蓮還是任何人，以後都不會再有人能威脅到你，我們可以繼續以前的生活。”
她的聲音發顫，符瑤聽出來了，卻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樣。
符瑤只好耐心地解釋：“這一次我能依靠你，但我的身份永遠是我的軟肋。這次的問題由你解決，那下次呢？未來很長，不知道會不會遇到更難纏的人，我不能總依靠你。”
“依靠我不好嗎？還是說……我哪裏做得不好，你覺得我給不了你要的？”許雲知的語氣忽然變得激動起來，“你要告訴我，我會改的。況且，除了我你還要依靠誰呢？”
她坐在一片漆黑的房間裏，別墅裏的貓一早全都送去了救助中心。
孤獨感將她包圍，這本該是她最熟悉的感覺，此刻卻像針紮一樣刺激著她的神經。
她討厭這樣的感覺。
“雲知，你冷靜一點。”符瑤也變得無措起來，“我不是這個意思，我只是想靠自己的努力，離你近一點。”
“你不需要多努力、多辛苦地去做那些不想做的事。只要你需要，我可以隨時為你放棄任何事，這樣還不夠嗎？”
“你不可以。許雲知。”符瑤語氣變得嚴肅，“我不希望你為了我放棄任何你應得的，這樣的感情對我來說太沈重了。”
這樣的話，她更會覺得，她能給許雲知帶去的只有不幸。
“沈重？為什麼會覺得沈重？我的感情就這麼難以接受嗎？”許雲知的聲音變得痛苦起來，“符瑤，你不能離開我兩次，不能離我越來越遠。”
她早該猜到的，符瑤在騙她，離開了，就不會再回來。
現在，符瑤也開始害怕自己，開始遠離自己了。
符瑤知道她現在的狀態又不正常了，偏執地只想要自己待在她身邊，可要是答應了，她又會當真。
這是一早決定好的事，她不能給許雲知虛假的希冀。
於是只能一遍遍重覆著“我會回來的”這樣的承諾，語氣從最開始的溫和，漸漸變得像是器械般冰冷。
話語變得無力，符瑤也沒力氣再說下去。
歡喜或是悲傷，都漸漸感受不到了。
到了最後，只聽到許雲知問：“為什麼你連騙都不肯騙我一下？”
“我做不到騙你，從前是，現在也是。”符瑤語氣裏透著疲憊，“雲知，如果有一天你處在我的位置上，也會明白我為什麼要這麼做的。我不能帶著一堆麻煩待在你身邊，牽連到你的時候，我會感到愧疚。可當我有能力解決這一切，我對你的感情裏便不再會有愧疚，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的愛。”
她恍然想起，這樣的對話從前似乎也出現過，那個時候的許雲知輕易就接受了這樣的解釋。
這讓符瑤篤定，許雲知是需要她純粹的喜歡和愛的。
只是這一回，許雲知註定要讓她失望了。
“如果我是你，知道了接下來要發生的事，就不會走了。”許雲知忽然自嘲地笑了下，“我找到符光海了，想見他嗎？”
猛然間，符瑤心底最堅固的那部被撕裂了一個大口子，變得鮮血淋漓。
她唯獨沒想過，許雲知會威脅她。
她這樣，和樓青蓮又有什麼區別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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